征伐關中之役,表面是兵力的對決,事實上是國力的對抗。
金國若是錢糧充足,那金軍也就不會急着想要擊敗明軍,可以穩着來,但關中缺糧缺錢,持續的戰爭影響春耕,金軍等不下去,所以作為守的一方,卻迫不得已的急着決戰,最終導致失敗。
一般而言,戰爭中進攻一方,要比防守的着急,弄不好就常常糧盡而還,可是明朝通過前期對金國實行的經濟掃蕩,再加上自身國力上的優勢,卻扭轉了整個戰事中,雙方的一個位置,使得明朝反而比金國要能耗一些。
從戰爭一開始,明朝在大戰略上,就已經成功,金國雖然在戰術,一再取得了不錯的戰果,但是整個大戰略的劣勢,最終還是導致了金國的失敗。
五月,洛陽城外。
從三月底,明軍破潼關,沖入關中之後,原本以為戰事消耗,會逐步減少的明朝內閣,卻發現消耗反而大大增加。
明朝之前用經濟手段,搞垮了金國的經濟,讓關中百業凋敝,糧食產量銳減,現在又用戰爭手段,擊敗了金國的軍隊,搞垮了金國的政權,讓關中的行政體系隨之崩潰。
這樣一來,關中的亂攤子誰來收拾,自然是打進關中的明朝。之前造的孽,現在咬着牙也必須要還上。
去歲關中就缺糧,今年又沒收成,饑民已然揭竿而起,處理不好,讓饑民演變成流寇,衝出關中,那明朝可就玩砸了。
現在金國垮了,鎮壓叛亂的責任,自然就落到了強行入主關中的明軍身上,而要平定叛亂,最關鍵的一個字,就是「糧」!
從四月初開始,明朝運往關中的糧食,不減反增,原本以為可以回鄉的民夫,還要繼續服役,再加上明朝大量徵調民夫,已經影響春耕,民間雖未爆發動亂,但也十分的不滿,滿腹牢騷。
洛陽城東的官道上,押運糧草的民夫綿綿不絕,各種車輛慢慢的向西前行。
道路上,幾名緋袍大員,騎馬駐立在道路邊上,觀察周圍的麥田。
遠處幾個裹着頭巾戴着斗笠的女人和老人,正彎着腰在麥田中除草,不時有人老人直起有些佝僂的身子,用手自己捶了捶老腰,擦了下汗,又彎下腰去繼續勞作。
遠處小河邊,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,正用瘦弱的身體一奮力的踩着水車,不時還要注意旁邊玩耍的小童,呼喚着讓他們不要靠近河邊,注意安全。
因為大量青壯被征往關中運糧,民間勞力不足,老人、孩子、女人便只能齊齊上陣,可是即便如此,田間的麥子也不如往年長的好。
眼下的情況,雖說不至於絕收,但是收成減少,卻不可避免。
堵胤錫與幾員官員,觀察了一路,神情有些嚴肅,一旁的官員抬頭看了看天色,不禁催馬靠近他,然後小聲說道:「閣部,天色不早了。此地距離洛陽尚有十餘里,還是趕路,早些回洛陽吧!」
洛陽城,內閣並沒有隨着王彥入關,而是留在洛陽,協調關中戰事與後方物資的供應。
這時陳子龍坐在書房內處理公事,案台上堆滿了南京和關中送來的卷書。他展開一卷,手中執筆,仔細的觀看,不覺間皺起了眉頭。
從前線傳回的消息來看,就在近些天之內,明金兩軍的主力,應該已經開戰。雖說大明謀劃已久,整個戰略佈置上一環接着一環,並沒有什麼紕漏,但是戰陣之事,從來沒有絕對,歷史上以弱勝強,因為一點小的失誤,導致大敗的事例,並不是沒有。
對於戰爭的勝負,陳子龍比較擔心,怕出現什麼意外,可是戰爭打贏了,他同樣也擔心,關中幾百萬百姓是嗷嗷待哺,真要是打下了關中,內閣也發愁。
眼下他手上就有份一宗卷,不過並非關中和南京傳來,而是山西送到洛陽,說的是陝北的事情,但卻與糧食有關。
山西總督李建泰上報,榆林府的流民演變成流寇,跨過黃河襲擊了山西偏關,嘯聚數萬,佔據河曲、保德州兩縣。從這個消息來看,關中的糧慌,或許比內閣預料的還要嚴重一些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