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潯詳細地調查了皇帝對東宮平素的各種禮遇和交流。
自從朱高熾成為太子之後,雖然朱棣在幾個兒子裏面,最不喜歡這個大兒子,但是既然立為了儲君,他還是盡心培養的,他不在京城的時候,概由太子監國,他在京的時候,許多奏章也都批轉太子,由太子批閱,籍此培養他治國秉政的能力。
木恩雖然成了東廠廠公,但是他管理內書房這麼多年,在內書房豈能沒有幾個心腹,更何況皇上身邊還有他的義子沐絲,很快就調查到了這方面的資料,根據內書房的記載統計,一直以來皇帝批轉東宮處理的奏章雖略有增減,但是其數量是大致穩定的,沒有什麼變化。
另外,太子在東宮,每曰都是向父皇請安,父子二人見了面,除了嘮嘮家常,就是皇帝向太子詢問些學業、太子向皇帝請教些治理國家的政策,在這一點上也沒有明顯的變化。連父子倆每天碰面、聊天的次數和時間也沒有變化。
夏潯調查的非常仔細,甚至連皇帝見了太子的時候,神情、語氣、頭一句話,乃至賜座、賜茶的細微之處也不放過,僅僅就是這些看似無用的資料,最後呈送到他面前的竟然厚達一尺。
夏潯對所有資料都反覆比對、揣摩,最後吩咐人把這些材料拿去銷毀的時候,他終於確定:皇上並沒有要易儲的意思,他傾向於朱高煦掛帥,很可能是因為朱高煦在討伐韃靼時的卓越表現,並且那段時間父子倆朝夕相處、並肩作戰,感情有所回暖,所以才又有了寵愛之意,對兒子有所縱容。
對皇帝來說,想滿足兒子掛帥出征的要求只是對兒子的一種關心和寵溺,但是表現在朝堂上,眾臣子如何解讀,那就不好說了。天策衛這個名字實在是太敏感了,當初弒兄篡位的李世民就是天策上將,這是對親王和國公還要高上一級,僅次於皇帝和太子的至高職位。
大明當然沒有天策上將這一職稱,但是天策衛恰巧與天策府用了同一個名字,皇帝把天策衛賜予漢王,是否是易儲的訊號,文武百官們早就在暗中揣測了。如果讓朱高煦奪了兵權,到安南立一份大大的功勞回來,那時朱高煦必然再度成為朝堂上最亮的一顆政治明星,必然會有人以為皇帝要易儲,從而投奔漢王,為他搖旗吶喊。
到後來,本無廢太子、再立新儲的皇帝也未必就不會產生這種心思。所以夏潯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,並沒有懈怠,他以一個父親的心態,分析了朱棣的想法,然後就開始着手進行反撲了。
為了說服太子以進為退,夏潯私下裏很費了一番唇舌。因為太子和解縉都擔心皇上有易儲之意,如果這樣的話,再發動自己的隱蔽力量實施「捧殺」,恐怕會弄巧成拙,萬一皇帝順水推舟,那就不可挽回了。
夏潯當然不敢保證自己的分析絕對正確,但是這種僵局不可能持久,對安南必須儘快做出反應,而現在漢王明顯已經佔了上風,不出險着很可能全線潰敗。結合他掌握的詳盡的資料,夏潯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有相當大的可能的,權衡再三,朱高熾終於同意了夏潯的計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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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堂上贊成漢王領兵出征的聲音多了起來,緊接着又有人提出,藩王應有三衛,漢王雖未就藩,但是皇上既然賜了天策衛給漢王,那就應該把另外兩衛也補給漢王,對於這個建議,皇帝沉吟再三,便去詢問朱高煦本人的意見,朱高煦當然求之不得,朱棣便也應允了。
推動的目的已經達到,這些表面上是中立派,實則是太子派的隱藏力量功成身退,不再沖在第一線了,那些自作聰明的牆頭草興高采烈地接過了這最後一棒,開始迫不及待地加入支持漢王的陣營,為他搖旗吶喊、鼓吹忽悠。
夏潯的捧殺計劃緊鑼密鼓地進行着,卻還沒有引起朱棣的足夠重視,夏潯見勢已造成,正想巧妙佈置,在輿論上把朱高煦宣揚成燕王第二,從而引起朱棣的戒心。不想另一劑更好的猛藥自己送上門來了。韃靼平章脫忽歹到京了,夏潯是善於捕捉一切機會的人,豈會放過這個好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