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廣漲紅了臉道:「一派胡言!你當為父就願意背負這樣的罵名麼?解縉被貶官安南時,為父可不曾想過悔婚。可他一而再,再而三,不思悔改,不知謹慎,如今闖出這樣大禍來,爹爹又能怎樣?
女兒哇,你是內閣大學士之女,還愁不能找個稱心如意的的好夫婿麼?解除了這樁婚約,爹爹再給你找個佳子弟就是。再說,解縉這案子,絕不會至此而止,還不知要牽連多少人呢,悔了婚約,才有可能保得咱家周全!為你一片苦心,你可明白?」
胡小姐決然道:「爹爹,女兒終身已定,豈能悔婚再嫁!父親縱有千萬個理由,但為一個『節』字,女兒斷不敢從!解伯父題贈爹爹的詩中有一句『結交誰似金蘭契,舉世紛紛桃李姿。』爹爹今曰莫非就要效那桃李品姓,貽笑天下?」
胡廣大怒,拍案道:「你這忤逆不孝的丫頭,你……」
胡夫人手裏還拿着解縉的那副詩作,慌慌張張地站在一旁,胡夫人一向老實,被丈夫吃得死死的,眼看着父女倆拌嘴,慌得她什麼似的,卻也不知該如何解勸。她素知女兒執拗,卻哪知她竟如此節烈,剛一開口,女兒就來找她父親理論了。
胡廣狠狠瞪了一眼夫人,喝道:「看你教的好女兒!把她帶回去,關進繡樓!馬上把聘書給我找出來!」
胡夫人沒法,便向追着趕來的兩個丫環吩咐:「這……這……,你們沒聽到嗎,還不帶小姐回去!」
那兩個丫環不敢不從,急忙進來就想架起小姐離開,胡家小姐拼命掙扎,兩個丫頭不敢傷了她,三個人在書房裏走馬燈般一團轉,連博古架都碰倒了,上邊的東西掉了一地,俱都摔得粉碎。
胡廣見此情形,拍案而起,對聞訊聚到書房門口的一眾家人喝道:「進來,把小姐帶回繡樓,看緊了她!」
幾個家丁聞聽老爺吩咐,急忙衝進書房,胡家小姐聽了,猛地一把推開兩個丫環,一個箭步閃到書案前,一探手,便從青花筆筒里伸出一柄裁紙的刀子,胡廣驚道:「葉璃,你要做什麼?」
胡小姐凜然道:「女兒薄命之婚,既蒙父母做主,已經定下了終身,那這一生,女兒就是解家的人了!如今爹爹要悔婚,便是喪了女兒一生名節,女兒不敢從命!」
說着,她一伸手,扯住自己耳朵,伸手就是一刀,一隻耳朵就被她割了下來,登時血流如注,沿着肩項流得滿胸滿臂,胡夫人驚駭欲絕,大哭道:「女兒,我的女兒啊,你這是做什麼!」
胡小姐將刀對準自己咽喉,大聲道:「名節重于姓命!今女兒割耳明志,父親如再相逼,女兒唯有把這條姓命還與雙親罷了!」
眼見小姐如此節烈,唬得一眾家丁下人誰也不敢上前,胡廣也被女兒的表現給驚呆了,眼見女兒手持尖刀,尖刀倒轉,刀尖緊緊抵着咽喉,只消再說一句逼她悔婚的話就要自盡身亡,胡廣只得頓足道:「罷了!罷了!為父還不是為了你的終身着想?你這糊塗丫頭,不肯悔婚便不退了罷,怎麼這般舉動!」
胡小姐聽了父親這話,說道:「這可是父親親口所言,反悔不得!否則,女兒唯有一死!」說罷棄刀於地。
胡廣氣極敗壞地道:「還等什麼?你、你們這些廢物,還不快帶小姐去裹傷!」
兩個丫環趕緊攙起胡小姐,一個替她掩着耳朵,架着她就往外跑,府上管事早在一個腿快的家丁屁股上踹了一腳,吼他立即去請郎中,然後撿起小姐的耳朵,慌裏慌張的追在後面。
胡廣一屁股坐回椅上,氣得呼呼直喘,胡夫人抱着那畫軸,慌慌張張就要去追女兒,被胡廣一眼看見,喝道:「你還抱着那捲軸成什麼樣子,放下!」
胡夫人吃吃地道:「老爺,這捲軸……不……不燒了麼?」
胡廣咆哮道:「婚都退不得了,燒不燒它還有何用!」
胡夫人嚇了一跳,急忙放下捲軸,抹着眼淚追女兒去了。
楊府里,夏潯閉了大門概不見客,可這耳目卻非只在這府邸之中,京中大事小情,依舊瞞他不得。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