縣城碼頭的商船,又遭殃了,直接被向知縣徵用。
那是西鄉首富盧官人的船,商人財力再雄厚也得抓瞎,遇到官府出兵只能認栽。
此次行軍,除了弓手,還有縣郊的農民,強征五十個做民夫。
幸好一路可以行船,否則民夫的數量更多。
陳子翼坐在甲板上,望着江水發呆,有些想念自己的馬兒。
他早就打算去投軍,怎奈母親哭哭啼啼,父親也連打帶罵,死活不讓他離開家鄉。
這回應徵跑來做弓手,純粹是為了圓夢。
卻不成想,遇到一個神奇少年,練兵練得有模有樣。
陳子翼被勾得心痒痒,想見識真正的軍隊,等攻破了黑風寨,他說什麼都要去秦鳳路投軍。
那裏有新獲疆土,不缺仗打,定能建功立業。
像他這種良家子主動投軍,自帶戰馬,還會騎射,去了軍中就能做小頭目。
而且不會紋面,只在手腕刺青,跟那些賊配軍不一樣的。
「陳都頭,都頭請你去議事。
」一個弓手過來說。
陳子翼前往船艙,中途遇到張廣道,二人互相點頭致意。
進得艙內,朱銘笑臉相迎:「兩位哥哥,快進來坐!」張廣道雖是賊寇出身,卻坐得筆直。
陳子翼這個良家子,反而歪着身子,吊兒郎當毫無正形。
朱銘親自給他們倒茶:「散茶,味道不好,將就着喝。
」「無妨。
」陳子翼端起就飲。
朱銘說道:「咱們在縣城鬧出恁大動靜,黑風寨的賊人肯定已知道了。
賊寇要麼趁早棄寨逃跑,要麼做好準備死守山寨。
」張廣道說:「黑風寨經營了幾十年,多少茶山和田產,他們決計捨不得跑。
」「那就得強攻,或者把賊人誘出來。
」陳子翼說。
「強攻黑風寨之前,先去那下白村坐坐,」朱銘說道,「陳家哥哥可能還不曉得,下白村有個豪強,喚作小白員外……」陳子翼吱聲道:「俺聽說過此人。
」朱銘繼續說:「小白員外與黑風寨,一向有勾結,甚至幫着賊人銷贓。
他還跟祝宗道有勾結,早已成了匪類,向知縣的意思是,讓我們把小白員外也剿了。
」「這個好辦,鄉下豪強而已。
」陳子翼說。
朱銘笑道:「能夠智取,就不必強殺,兩位哥哥看我眼色行事。
」一路順流而下,又無險灘,速度極快。
當天下午,船隊便在下白村靠岸。
這是距離黑風寨最近的村落,弓手們逗留一晚也很正常,等明天早上再往賊寨繼續進兵。
朱銘腰懸寶劍,手裏握着把梭鏢,還未下船便喊道:「傳令下去,誰敢踏壞百姓莊稼,第一次罰十軍棍,第二次再犯就二十軍棍!正兵、雜兵與民夫,前往村中打穀場,吃了飯晚上就在那休息。
」「都頭有令……」以前稱呼朱銘的軍職,還要加上一個姓氏,如今卻直呼為都頭。
而張廣道依舊是「張都頭」,陳子翼依舊是「陳都頭」。
他們雖然跟朱銘平級,卻被默認只是屬下,只有朱銘才能做帶頭大哥。
一隊隊弓手排隊下船,村中百姓嚇得撒腿就跑。
弓手的名聲,可不怎麼好。
百姓見朱銘帶着弓手進村,全都躲在家裏偷看,膽小者甚至趕牛抱雞逃去山裏。
很快他們發現,這些弓兵似乎不一樣。
別說劫掠了,就連莊稼都不踩。
事實上,想做到如此軍紀,只要嚴加約束,平時給足士兵糧餉即可。
就這麼簡單的事情,古代大部分軍隊都辦不到。
跟隨弓手們下船的,還有向知縣的家僕。
這傢伙的身份類似監軍,向知縣明擺着不相信那些吏員,也不怎麼相信朱銘。
衙吏也來了幾個,隸屬於戶案和兵案,掌管錢糧賬簿什麼的,民夫也歸他們調派。
來到打穀場紮營,生火造飯,只等着小白員外自投羅網。
……在弓手們登岸之初,小白員外就已經知道,還專門派人去打聽具體情況。
此刻,他正在跟自己的「謀士」黃春和商議。
「祝二真被殺了」小白員外問。
黃春和點頭道:「千真萬確。
俺問過城中街坊,都說祝二帶着屬下,當街與弓手廝殺。
他那些手下,個個手持利刃。
反而是官府招募的弓手,武器亂七八糟不成樣子。
」小白員外憤恨道:「看來祝二這廝,是真的賊心不死,聚眾謀反被知縣察覺了,就怕會牽扯到咱身上。
」黃春和說:「應該不會,咱只是與他合夥做買賣,全縣種茶的有幾個不跟他合夥也就那老白員外,仗着自己在縣衙的威望,完全不理會祝二的威脅,直接與盧官人一起賣私茶。
」小白員外憂慮道:「這次的官兵,該不會真能破了黑風寨吧」「難說,」黃春和搖頭道,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