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是急煞個人兒!
……
冷宮,其實並不冷。
楊瀚還不至於在起食飲居上,去苛待一個女人。
他的雷霆手段,是為其政治目的服務的。
但冷宮,也並不熱,不像小談她們所居的房間那般溫暖,只有連小衣都脫了的時候才覺得有涼意。
每個宮裏的用度都是有數兒的,太監宮娥沒理由為了巴結一個廢后,寧可自己挨凍,只為讓你住的地方溫暖如春。
冷宮也不小,要讓她的寢居之處再暖和一點點,所耗費的炭,就可以保證伺候在冷宮的所有太監宮娥的蝸居溫暖如春了。
冷,雖不甚冷,冷清卻是冷在心裏的。
徐諾一直沒有倦意,就那麼痴痴地躺在衾被中,思想以往,宛如一夢。
未來,一片黑暗。
過了這個年,她就二十歲了。
做為一個姑娘,她已經算是老姑娘了。
做為一個人,她還有漫長的時光要走。
可前途,一片黑暗,她看不到一絲光亮。
談不上悔,也談不上恨,她的心此時一片迷惘,什麼情緒都和她的心情一樣,籠罩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迷霧當中。
也許,活得越簡單的人,才越快樂。
比如,千尋。
秉筆大太監、代批奏章兼代筆槍手的木下千尋大公公的房間無疑是很溫暖的。
所以,千尋穿着白色的小衣,跪在平滑的地上,拿着個撬棍,連撬帶挖的弄開了四塊地磚,耗費了這麼久的時間,她都不覺得冷。
千尋公公就像一隻快樂的小松鼠,在藏匿着它的松果兒,把她從大王楊瀚那兒要來的「潤筆費」藏進去,埋好土,再蓋好地磚,多餘的土用一塊布包了,打算明兒一早趁人不注意偷偷撒出去,忙得樂在其中。
菊若陪在旁邊,兩手全是土,用掌背蹭了一下鼻尖兒,道:「千尋吶,用不用藏這麼隱秘啊?我發現,自從青萍宮之後,你特別沒有安全感,一有點風吹草動,就兩個反應。」
千尋拍了拍地磚,又用力按壓了一下,見嚴絲合縫,毫無異樣,甚是滿意。聽到菊若這麼說,瞟了她一眼,道:「啥反應?」
菊若聲音不大,但表情很誇張:「菊若啊,快收拾細軟,挑金子拿,咱們趕緊逃跑吧!」
這句話說完,菊若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千尋瞪了她一眼,起身走到壁角水盆前洗手,一邊哼道:「我還不是為你着想,我的皇位,早丟了。跟着我跑出來的,就你一個,你就是我的責任,懂嗎?我得安排好你的將來啊。以前好辦,我只需一句話,當然不用細打算,可如今不成啊。」
菊若聽了,心中感動,跟過去,幽幽地道:「陛下,你真捨得要我以後離開你呀。」
千尋嘆了口氣,傷感地道:「天下無不散的筵席,我現在想照顧你,有心無力。」
菊若唇角抽了抽,心想:「陛下果然還迷糊着。你只要點頭,馬上就是貴妃了好嗎?我做你宮中首席女官,還怕沒個照應?可……哎,這樣的陛下,怎麼這麼叫人疼呢。」
菊若感動地抱住千尋,幽幽地道:「我不捨得你。」
「放手,髒死了!」
千尋一掙,拉住菊若的手摁進了水盆,一邊幫她洗手,打皂角,一邊道:「我也不捨得你呀,可你就這麼跟我一輩子,不是苦了你麼?」
菊若道:「我不捨得跟你分開。再說,我嫁誰呢?萬一所嫁非人,一輩子受苦。我,只是個下人,不用非得嫁人吧?」
千尋憐意大生,湊過去在菊若的粉腮上親了一口:「乖!」
千尋直起腰,拿過毛巾,和菊若各分一半地擦着手,皺眉道:「這倒是個事兒,我自己都不得自由的,怎麼幫你好好選男人呀?到時候你也進不來宮了,真有了麻煩,我也不知道,沒辦法幫你揍他。嗯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