續往西走,這一次,我到了古里,並在那裏定居下來。
本以為這一次可以在那裏終老此生了,結果幾年以後,有從南洋來的商人說,大明派了一支龐大無匹的艦隊,巨大的仿佛一座在海上浮動着的城堡,這支艦隊已經到了南巫里,據說還要到小葛蘭、柯枝、古里一帶。我沒辦法,擔心會出事,只好繼續往西逃……」
朱允炆憂傷地道:「逃啊,逃啊,終於有一天,我逃到了波斯灣,這一路逃下來,我的隨從有的病死了,有的被風浪捲入了大海,留在我身邊的只剩下不到十個人。我不敢再沿着海路繼續走下去了,天知道會不會一場風浪,我們就全都消失在大海里?
我想,大明的艦隊即便是來搜尋我下落的,他們也無法拋下那麼多的戰艦登上陸地往很遠的地方去搜索我,所以我們就棄船登岸,一直往前走,一直走到這裏,等我走到這裏時,一路上因為傷病和匪盜,身邊的人已寥寥無幾。
當我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,我的身邊只剩下四個人,其中一個後來還病死了。這裏的人告訴我說,再往前去,是無邊無際的大海,從來也沒有人能走到它的盡頭,也從來沒有人見過那海的盡頭有船來過,我想,這就是天邊了吧……」
夏潯問道:「羅克敵……,他果然如此安排!」
朱允炆吃驚地看着他,夏潯笑了笑,笑容中有些欣慰:「你居然知道為他掩飾?呵呵,看來這些年你真的改變了許多。你不用替他擔心了,城破之曰,羅大人就服毒自盡了,他已經死了很多年,你不用擔心他會受到什麼牽連。」
朱允炆臉上攸地閃過一抹羞慚,為了他的國已死過多少人?那些殉節的文臣武將,還有那無數的戰死沙場、名姓不傳於世的無名小卒們……而他這個皇帝卻苟且偷生,拋棄了忠於他的臣子,也拋棄了他的結髮妻子和他的親生兒子。
夏潯看了眼他花白的頭髮,問道:「你身邊還有三個人,其他兩個人?」
朱允炆挺胸道:「我就在這裏,你殺了我就是了!他們只是奉命護送我的人,你要趕盡殺絕麼?」
那老太監一聽又爬起來,緊張地護在他的前面。
夏潯搖了搖頭,道:「我只是好奇,為什麼你身邊只剩下一個人,剩下兩個莫非拋棄了你?」
朱允炆的臉登時脹紅起來:「你胡說!他們對我忠心耿耿,不容你這般污辱!我一路西來,歷盡坎坷,所攜帶的錢財或花費、或遺失,或被盜匪打劫,趕到這裏時已所余不多,他們不想跟着我坐吃山空。
除了柯洲老邁,留在身邊照顧我,其他兩人保護我一段時間,發現在這裏沒有什麼危險之後,就自謀生路去了,可是每逢年節,他們都會來看我,對我一如既往的尊敬!他們是我大明的忠臣義士!」
夏潯道:「我道歉!儘管立場不同,但是這樣的人,很叫人欽佩!」他環顧四周,又道:「這兒的環境還不錯,你還娶了一位漂亮的法國新娘,生了一雙兒女。只是,你怎麼蒼老的如此之快?」
朱允炆的臉頰抽搐了幾下,痛苦地道:「因為我一直活在內疚里,因為我常常作噩夢。一直以來,我都被告知,我將是未來的天子,我是國之儲君,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我的臣民,我理所當然的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視着他們,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們的奉獻。
包括我的皇后、我的太子,任何人為我去死,我都覺得是應該的,所有人都可以死,只有我不可以,因為……我是天子,上天賦予了我特殊的使命,我的生命不只屬於我自己!可我一路逃到南洋,再一路往西逃下來時,我開始懷疑,我的想法是不是對的?
如果我沒有穿上那身龍袍、坐在金鑾殿上,我和一個普通人到底有什麼不同?憑什麼我可以讓那麼多人為我去死?我常常夢見她們母子倆,如果我當時不是膽怯地逃走,而是勇敢地面對燕王,她們母子還會不會死?
四叔是不敢公然弒君的,即便他用些法子除掉我,為了掩人耳目,為了以示清白,他也要善待我的妻兒,至少……不會讓他們死去。可我……